【一把青。請講】剖析戲劇裡的音符樂章·圖文紀實

【一把青。請講】剖析戲劇裡的音符樂章·圖文紀實

(撰文整理/kala)

本場次Fanily影音直播

本場次現場即時直擊報導


合作緣起

曹瑞原說自己跟陳小霞是在KTV裡認識的,當時覺得陳小霞飄逸的像仙女。當時手上有一部戲,作者是陳小霞的朋友,倆人因而有機會合作。回想起來兩個人認識了差不多快20年。

而陳小霞則開玩笑稱說人生中有很多的不幸,其中一個就是交到壞朋友。雖然口中一直嚷嚷認識曹瑞原覺得不幸,但其實兩人之間的合作,為她帶來不少新的激發。記得有天下午看公視的作品《記住.忘了》,覺得這個導演拍攝的色調和手法很特別,看了很喜歡,還特別去問了易智言這個人是誰,心裡想如果錄製自己的專輯拍MV、就希望是這個導演拍攝自己的作品。易智言當時回答:「這個人很不一樣喔!」

後來曹麗娟,也是【傀儡仔】那首歌的作詞者,打算要把《童女之舞》拍成人生劇展,跟陳小霞合作了音樂,並說導演想要約碰面談音樂,那時見了面才驚覺,原來導演就是曹瑞原,這是上天註定要跟他做朋友啊!

後來《孤戀花》的時候再碰,陳小霞記得當時自己正在逛街,曹瑞原突然來了一通電話要她去上海,因為他搞不定上海的那些樂隊。

《孤戀花》的故事背景,還算有接觸有印象,陳小霞覺得自己應該有能力做,再者她相信曹瑞原,即便遇到困難,但他有那個power去一一解決,雖然他沒錢。孤戀花的配樂做了差不多快一年,陳小霞說曹瑞原是處裡畫面和劇本的同時,腦中便有音樂藍圖的導演,但她告訴曹瑞原,再也不要找她做配樂了,因為曹瑞原就像個壞男人,跟他合作,一不小心就會撩下去!

而《孽子》那首給楊宗緯唱的歌(蓮花落,未收錄,導演表示應該絕版了),更是陳小霞做過最痛苦的曲子之一。她表示跟曹瑞原合作多回,其實曹導有個習慣,他只要不說話、不回答,然後開始皺眉,你心裡大概就知道「要檢討了

陳小霞接下這首歌之後,找了林夕寫歌詞,兩個月兩個版本,導演沒問題、大家很喜歡,不過白先勇卻有問題。開會見過幾次白老師,客客氣氣地告訴陳小霞希望可以這樣應該還可以那樣,氣勢要大,要走Opera類型,渾厚澎湃到最後嘔心瀝血那樣(),還好最後終於定案,對陳小霞而言,也算個突破,因為她沒寫過這樣的歌!

如何用音樂說出《一把青》的故事?

《孽子》的配樂陳小霞找了做過《阮玲玉》的張藝,她勝讚張藝的音樂底子相當好,是她看過最聰明的編曲,EQ很高。而張藝創作上有著非常好的態度,讓合作的人不會害怕,可以放心的要東西,結果《孽子》跟《一把青》到後來都不只是主題曲,而是鋪陳一堆有靈魂的音樂。

張藝表示,一首歌,全世界聽最多次的就是他們。從拿到一首歌開始,必須一直聽,可能聽上幾百遍。把每種樂器都拿來做做看,每一軌都要錄,然後混音,再聽幾遍。從《孽子》跟《一把青》的製作經驗,他發現這二部鉅作在音樂上的共通點是:導演的喜好!

「導演不要流行樂,他要求配樂要古典、要澎湃,這比流行樂困難。因為弦樂的部分需要有夠大的錄音室,不然無法呈現弦樂的響亮跟氣勢!」

通常寫歌的方向,一個是唱片公司訂做,邀歌的概念清楚表達後,先有歌詞、然後再譜曲;這回《一把青》的主題曲,則是旋律有了,張藝的編曲先出,然後再填詞。

曹瑞原補充,當時戲還未拍,但那支前導片的分鏡已經出來了,腦中浮現的畫面,女人們仰望著天空,男人們從飛機往下俯視,再調皮地飛過女人們的上方。曹導邊說邊哼唱著【看淡】的副歌旋律,清晰精準地指出陳小霞的旋律是如何把那飛機劃下去再飛起剎那的感覺詮釋出來。而這時現場播放當初陳小霞帶去給曹瑞原聽的demo帶,雖然沒有歌詞,只有陳小霞本人悠邈空靈的吟唱,卻也令在場觀眾神往不已。

「其實我那demo只有一分鐘,但曹瑞原在房間裡聽了一個多小時。」陳小霞笑說,她當時就只是覺得這首歌的旋律可能會符合曹瑞原口中那個時代、那些故事的氛圍,沒想到,曹導演竟然就說OK

當下陳小霞又誤以為這一回的配樂〝應該比較好製作一點〞,哪想到又誤上一次賊船。


曹瑞原:音樂,很難被「語言」溝通

陳小霞做戲劇配樂,是希望歌手們做自己,又能為戲服務,這回跟張藝接下《一把青》,他們都知道,在這齣戲裡的音符,不單只有愛情戰爭的味道,它的色彩悲壯,背後還蘊含了許多深層不捨的悲傷。而這若非是跟合作夥伴彼此已經有了深厚的默契以及相同的思考頻率,最後出來的成品不會這麼融合故事氛圍,如此攫獲人心。

張藝舉了一個比較誇張的例子,比如說,《一把青》有戰爭背景,曹瑞原可能會要他的音樂「紅」一點。音樂應該怎麼「紅」,考驗編曲的結構跟包裝。要去想像模擬二戰複雜的時代背景,有東方也有西方文化,以劇中插曲【烽火】為例,情感過濃之時,要怎麼讓它退一些,不足的時候又要怎麼補。除了運用自身熟悉的技術經驗跟工具技巧,很重要的一個部分,還是回歸合作默契。

曹瑞原再三強調,音樂很難用「說的語言」被溝通,他通常習慣用另一種「語言」協助表達他想像中的感覺:音樂。

座談會現場同時跟觀眾們分享了一些音樂作品,如坂本龍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舒緩的音樂開場,中後段轉為壯烈激揚,與《一把青》當中男人天空征戰的畫面十分契合,導演感性帶領著座談會觀眾進入他腦中的畫面:跑道盡頭,飛機一架架滑出升空、然後地面上的人看著天上,一一道別

類似一次次這樣的溝通訴求,於是誕生了《烽火》。

陳小霞說,創作者在創作時,心中都有一份藍圖,但作出來之後,其實都會背叛。跟曹瑞原合作很容易被打槍,但也是曹瑞原一再提醒他們,戲劇裡的每一個旋律,都不該只是一首襯托氣氛的音樂組成,而是要有「重量」,要讓這些音符,獨立出來也是一首好聽的東西。

「那就把它寫成一首好聽的歌吧!」陳小霞說。

打槍是對創作的執著

戲劇的音樂,要嘛可以替劇情加分,要嘛可有可無,一旦搞錯,就有減分的可能。陳小霞覺得這一次製作《一把青》,她的方向應該是對的,至於有沒有幫影像加到分數,應該要問曹瑞原導演。

她還透露曹導演的打槍通常都很難聽、很直白。像那首【天上的男人 地上的女人】,一開始的版本,林宥嘉用了極其渾厚的聲腔去詮釋,淡化了襯樂編曲的呈現,曹瑞原聽完就傳簡訊跟陳小霞說:『聽起來是80年代卡拉OK的鼓』。

為此曹瑞原誠懇回應,他知道自己對參與這部戲的每個人其實都很殘酷,那是因為每個人都有付出,即使你是現場場務,他也不能容許任何人在任一階段做出有可能會拖到團隊的事。

因前導開拍在即,跟陳小霞、張藝溝通音樂的時期,一切都不能再等,曹瑞原的情緒已經處於一個最緊繃焦慮的時刻,所以,他很敢直接,相信陳小霞跟張藝都能體諒創作者對於創作的執著,不用繞著圈子裝客氣。

歌手的詮釋與寫詞者的表現  陳小霞直呼:撿到了

陳小霞表示,這次製作音樂很幸運的是有華研相挺。華研發行的好處之一是歌手資源豐沛,這回出了Hebe、林宥嘉、周蕙跟Selina四位歌手鼎力相助,每一位的聲音表情、聲線唱腔,其實在市場上都有一定的認知度了,這一回必須唱出那個時代獨具的滄桑跟內涵,跟過去給的東西絕對不一樣,陳小霞除了請他們回去做功課之外,也不忘再三叮囑,演唱《一把青》的相關歌曲,歌手們依舊可以做自己,同時也必須襯戲襯職演出!


(圖/翻攝自網路)

而這次的歌手也很棒,像Hebe就出乎陳小霞意料之外,她覺得Hebe一點就通很靈光,前後配了2次,每次表現都四平八穩,自己在旁邊練一下馬上就給了不一樣的東西,陳小霞直喊著說自己像是「撿到寶」!

至於林宥嘉,原本並不習慣如此的唱法,接連唱了幾次,一再調整自己。陳小霞告訴他,把自己當作一起在演這部戲,用聲音表演,但不要演到讓人家聽完問「這是誰唱的」,要讓人清楚知道,這就是林宥嘉,不過好不一樣,怎麼那麼適合這部戲林宥嘉聽完想了一下,問陳小霞:「那我可不可以自由發揮?」陳小霞說,這就是一個好歌手的特質體現。

有趣的是,這幾位歌手這回都算超齡演出,尤其周蕙,更是超齡中的超齡。陳小霞感嘆華研竟然有個唱老歌唱得這麼好的周蕙,活生生把【東山一把青】唱得如此動人!這首歌其實是陳小霞最不喜歡的老歌,但因為編曲編得漂亮,加上周蕙的完美演繹,這才發現自己怎麼以前會討厭?

老歌很難唱,劇中二首經典老歌【西子姑娘】、【東山一把青】細尖嘹亮的聲線會令人酥麻,但細數那個時代的經典流行,幾乎都是這個聲腔類型。曹瑞原說或許是因為戲曲的影響,張藝則解釋會這樣唱一來是因為以前的特色如此,端看中國各地方的民歌或少數民族音樂,配上地方語言的關係,自然就會如此展現,二來是因為這樣唱,聲音比較高亮、才會傳得遠、讓遠方的人聽得清楚。

雖然被陳小霞誇讚把老歌的編曲編出了新的動人精髓,但張藝卻趁勢大吐苦水,其實陳小霞的音樂太有深度,都不好編。「尤其,曹瑞原都要用交響樂,而且,他不要太商業。」


談到填詞,這次的詞,是看了很多資料才能寫得出來。施人誠寫【天上的男人 地上的女人】用了一個多月,還跟劇組要了劇本,全部讀完;姚若龍則被陳小霞要求他先去看書,盡量用優美犀利的文字,寫出女人滄桑的心境。【看淡】的歌名是姚若龍取的,陳小霞打趣說自己的文字功力還沒那麼深。

防打槍,陳張合謀「生米成熟飯」策略

聊起《一把青》的戲劇音符,曹瑞原、陳小霞、張藝可以分享回憶的創作過程實在非常豐富,座談會上還另分享了一首第一次對外公開、只有旋律編曲、沒有人聲的6分鐘組曲,被現場戲稱真的是〝一把〞青的組曲!

其實組曲的創作初衷很單純,原本只是想收錄在《一把青》原聲帶裡,豐富飽滿整張專輯想要傳達的故事氛圍,加深聆聽印像,做一個完美的ending。沒想到,本來連6分鐘的時間都擠不出來的曹瑞原,聽完之後竟然馬上打給陳小霞表示要用,「這應該會哭死一堆人吧!」無論如何,他都會想盡辦法將這支組曲剪進畫面裡!

而陳小霞跟張藝二人則一搭一唱開玩笑說,之前未完成品都不敢給導演聽,有時候時間不夠了,不想再被導演打槍,他們會採取生米煮成熟飯、霸王硬上弓等策略!想不到這支組曲竟然會一次過關!

心電感應般的共識:音樂要有自己的靈魂

但曹瑞原旋即表示,自己和陳小霞很多時候的想法都是一致的。他還記得《孤戀花》有一首嗩吶開場的音樂作品,曹瑞原為此予以高度肯定:「誰說台灣沒有坂本龍一跟久石讓?」

陳小霞回憶《孤戀花》裡,楊三郎是吹小喇叭的,於是特別寫了一首演奏曲給小喇叭演奏,但錄完之後,她心裡覺得,如果是嗩吶吹可能更有張力,結果曹瑞原真的打電話來,竟然也有同樣的想法。


這次《一把青》的音樂也是,Hebe那首歌本來應該放在片尾,錄音後陳小霞默默覺得好像放片頭感覺比較對,曹瑞原也覺得這個故事一開始,是以空軍跟女學生的愛情為展開,基調較為柔軟,後來才隨著時代的動盪進入圍困中的戰爭。怕一進來的音樂太沉也太壯烈,竟然也打電話來討論說這首歌改放片頭好不好?再一次證明他們的想法真的一樣。

「不只對調片頭跟片尾曲,施人誠寫的那首本來是希望Selina唱,詞一出來,才決定跟林宥嘉對調最慘的應該還是張藝。男女聲線的強弱表達很不同,不能用同樣的編曲配樂,都要重新調整。」陳小霞說。

張藝笑稱,還好這一切終於都過了。

曹瑞原最後則感性表示,這一次的音樂合作非常感謝陳小霞跟張藝。很少有戲劇開頭就能用美麗與感性兼具的詞曲攫獲人心,既能跟《一把青》的故事完美融合,亦能帶領廣大的視聽閱眾真的進到戲劇中,並對這個故事有所期待!

這場合作的旅程,他們已經快要完成,而曹瑞原本身在二月底完成剪輯工作,這個案子就過去了。如果當初沒有堅持,這些音樂,隨著電視劇的過去,也就過了,什麼都不會留下;如果只是為了服務《一把青》的影像,不值,但如今便是因為堅持讓每一段旋律都有自己的靈魂,去除了故事之後,原聲帶會一直在那,獨立的音樂也會一直在那,保有自己的溫度跟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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