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作者: A-Hsing Chang

【史觀之章】
可憐白骨攢孤冢, 盡為將軍覓戰功。── (唐) 張蠙〈弔萬人塚〉

看完一把青後,心中感動深沉的無奈。所謂的「歷史」,古今中外亦然,皆是勝者為王的人所掌握,既然握有發言權,很多重要的關鍵時刻,只因「政治不正確」而對該段歷史輕描淡寫,甚至自史書默默隱去,最終變成野史,化為傳說。

在戲中,看到第十一大隊到東北支援的悲苦、人性糾結;來台灣後,對匪諜的恐懼,讓部屬指控長官,讓朋友相互猜忌,為了反共志業而頒布禁婚令。軍隊的基層,因此生活的戰戰兢兢;然而,無論是歷史上或是戲中的上位者,原本應視民如親,卻總以顧全大局為由,要求基層軍人與其家人要忍辱負重,卻忽略他們最直接面對戰爭的殘酷、犧牲生命與有苦難言的痛;相反的,上位者總在後方,作出錯誤的決策,刻意冷眼旁觀戰爭,轉身卻又爭權奪利。

也謝謝編劇、導演,以及樊光耀老師,塑造了一位刀子口豆腐心、體恤部屬的長官,稍稍減緩劇情的殘忍。

【感情之章】
風雨消磨生死別,似曾相識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清) 納蘭性德‧〈憶江南〉

這部戲中,雖然大家都處在顛沛流離、未來茫茫的戰亂時代。然而,編導在塑造角色個性時,雖然呈現了每個角色小惡、自私的一面,但卻也給予給個角色重情的部分,讓觀眾在觀賞連續劇的同時,更能有同理心,用客觀的角度去看待他們。也因為如此,重情之人,反被多情累…
處長:為了舊部屬,願意犧牲退伍勳章,只換得偉成生前最後的尊嚴,只因那是國家虧欠他的。
芊儀:寧願自私犧牲朱青,以求換得偉成免受軍法審判,不用坐牢,也因重情,在搭往回老家的火車站,決定下車面對,甚至在偉成自殺後,自願坐牢換得朱青自由,以及免除小周面臨兩難的困局。
小周:為了遵守三人連排宅子的約定,帶著姊妹先生們的箱子逃難來台,持續多年登報尋人;為了小邵的前途,向處長夫人低聲下氣尋求解決之道;不願小邵背上負心漢的罵名,而與小護士有了十年之約。
老龔:義無反顧的抱著小顧的箱子,只怕孤家寡人的小顧,隨著火化而使得他的記憶煙消雲散。
朱青:記得離去前姊姊們的叮嚀,即使日子過得再不堪,仍堅持來台灣找她們。
汪影:為了王剛的小孩,讓她一改千金脾氣過生活。
小顧:堅持郭軫的遺言,只為找到朱青。
墨婷:正因看了村裡太多的不公不義、荒謬的事情,而有著「出生之犢不畏虎」的勇氣,提筆寫信向總統陳情。

【過去之章】
「……對於中年以後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顧間的事。可是對於年輕人,三年五載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張愛玲‧《半生緣》

因此,一九四五年的南京,年少的他們面對愛情,宛如飛蛾撲火,燒得自己遍體麟傷。
朱青只憑著一張紙,隻身北上,趕赴南京,只為與「五一三」見上一面;
金陵女大生汪影,看不透等待的苦楚與煎熬,急欲嫁入空軍村;
小護士認定了對小邵的感情,即使走遍大江南北、千山萬水也要尋得一個答案;
小顧執著書寫字條的順序,卻忘了在愛情中,沒有先來後到的道理。

現實與時間如同溪流,將每個人個性中的稜稜角角磨平,也在鬢角、眼角上留下歲月的痕跡。
一九五四年的台灣,所有人漂洋過海後又再次重逢,只是,中年華髮朱顏改。
不過幾年的光景,他們嚐遍了人世間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生老病死。,才瞭解「日子過了,不一定會變得更好」,有更多時候是身不由己與無能為力,日子難過,但總還要過下去。

【未來之章】
Life goes on …… and on ── 黃世鳴/墨婷‧《一把青》劇本

透過墨婷的眼睛,看著那個時代的人們,逐漸的凋零與殞落,讓她瞭解生活雖然總是充滿遺憾,卻仍須向前看。相較於,朱青郭軫、芊儀偉成、瑋訓志堅三對夫妻,在戰亂時期,對未來生活的渴望僅僅只是「一次就好,我帶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開懷大笑」的奢望;而墨婷焦飛所處的噴射時代,即將面臨台灣的經濟起飛,比起上一代,他們則稍稍多了些安穩,即使知道生活充滿遺憾,但仍要對未來懷抱著希望,因此「世界還小,我陪你去到天涯海角,在無憂無慮的時光裡慢慢變老」。

歷史,是永遠向前流動,不會回頭,因此具有連續性。

而,一九四九年到一九八一年之間的歷史,在早年的課本中,針對國共內戰僅輕輕帶過,而發生在台灣土地上的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甚至隻字不提。

好在,歷史的書寫,不再僅限於政府當局,也讓那些被遺忘了歷史,不因時間流逝,讓成王敗寇的故事盡付東流。謝謝編劇及導演在有限的資金下,仍願意重現還原那個時代,那段在台灣歷史上,幾乎是湮沒的歷史,讓1949年撤退來台的軍民,他們所經歷的悲慘情狀、人性扭曲,以及歷史的荒謬,不曾被遺忘,也讓歷史課本中所謂的「敗寇之流」,給予另一種角度,讓觀眾瞭解。

小墨婷說:「她什麼都來不及帶,只帶走了中華民國。」明代楊慎亦云:「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無論政局如何變遷,曾在台灣土地上發生的歷史,並不會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消逝。

誠如導演所言,拍攝「一把青」是要對那個時代做一次回眸,一次眷戀的回顧。不論過往的歷史如何慘烈難熬,若我們願意正視屬於我們的歷史,面對過往的錯誤,且有勇氣修正錯誤,我們方能帶著勇敢繼續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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